【第一章】影子碎裂的雨夜窗外的雨，下得毫无章法，噼里啪啦地砸在落地窗上，
像一群失控的鼓点，敲得人心烦意乱。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，
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昂贵家具冷硬的轮廓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。
我蜷在沙发的一角，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牛奶，指尖冰凉。电视屏幕无声地闪烁着，
上演着与我无关的悲欢离合。五年了，这座位于城市顶端的豪华公寓，
始终空旷得像一座精心布置的坟墓。而我，沈未晞，就是这座坟墓里唯一的、安静的守墓人。
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细微声响。我的心，像是被那声音轻轻拨动了一下，
随即又沉入更深的死寂。是他回来了。江临。脚步声由远及近，沉稳，
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光影交界处，
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线挺拔，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郁。
他随手将车钥匙丢在玄关柜上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，目光扫过客厅，最终落在我身上。
那眼神，一如既往的淡漠，带着审视，像是在看一件摆放得是否得体的家具。“还没睡？
”他的声音低沉，没什么温度。我放下牛奶杯，杯底与玻璃茶几接触，
发出轻微的“叮”一声。“等你。”声音轻得像叹息。他扯了扯领带，
走到我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，动作间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疏离感。空气仿佛凝固了，
只有窗外雨声不知疲倦地喧嚣。“沈未晞，”他开口，声音平静无波，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，
精准地刺向我，“我们离婚吧。”时间，在那一瞬间被无限拉长、扭曲。
窗外的雨声骤然放大，轰鸣着冲击我的耳膜。我看着他，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，
或者，哪怕是一点点的犹豫。没有。他的眼神深邃，平静得可怕，
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决定、不容置疑的事实。血液似乎瞬间从四肢百骸倒流回心脏，
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。指尖的冰凉蔓延至全身，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微微的颤抖。五年。
整整五年。我扮演着他需要的“妻子”，温顺、安静、毫无棱角，
努力活成他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。我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，以为陪伴可以换来一丝真心，
哪怕只是习惯也好。原来，终究是我痴心妄想。“为什么？”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，
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。江临微微蹙眉，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余。
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薄薄的信封，放在茶几上，推到我面前。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，
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得我眼睛生疼。“协议在里面，你看一下。”他顿了顿，
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雨幕，语气依旧平淡，“她回来了。”“她”。两个字，轻飘飘的，
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。那个从未露面，却始终横亘在我和他之间的幽灵。
那个他放在心尖上，连名字都带着神圣光环的“白月光”。林晚。我早该想到的。最近半年，
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，偶尔回来，身上总带着若有似无的、不属于我的香水味。
他看手机时，唇角会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弧度。甚至有一次，
我在他书房不小心碰掉一个相框，里面那张泛黄的照片上，少女明媚的笑容，
与我有着惊人的相似——尤其是那双眼睛。那一刻，我就该明白，替身终究是替身，
正主归来之日，便是影子消散之时。只是没想到，这一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，
又如此……理所当然。我拿起那个信封，指尖冰凉，几乎拿不稳。
里面是一份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，条款清晰，一目了然。财产分割？呵，他倒是大方，
协议上写着“女方自愿放弃婚后所有共同财产”。自愿？多么讽刺的字眼。我名下的银行卡，
一直由他的助理管理，里面的数字，我甚至没有资格过问。这栋公寓，这满屋的奢侈品，
从来都不属于我沈未晞。我抬起头，看向他。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投下浓重的阴影，
让他看起来更加冷峻，也……更加陌生。“所以，我存在的意义，就是在她回来之前，
填补你身边的空缺？”我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，
像是在问一个与我无关的问题。江临的眉头皱得更紧，似乎不习惯我这样的语气。
他沉默了几秒，才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：“未晞，我们之间，
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。你需要一个安身之所，我需要一个……合适的妻子。现在，
情况变了。”“合适的妻子？”我几乎要笑出声，喉咙里却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，
“一个听话的、不会惹麻烦的、长得像她的影子，对吗？”他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，
像鹰隼锁定了猎物。“注意你的言辞。”语气里带着警告。“我的言辞？”我站起身，
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这个角度，让我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。原来，
他也会惊讶于我的反抗吗？“江临，五年了，就算是养条狗，也该有点感情了吧？在你眼里，
我沈未晞，究竟算什么？”我猛地将那份协议书摔在茶几上，纸张散落开来。
“自愿放弃所有财产？江临，你真当我是傻子吗？还是你觉得，用钱就能买断我这五年？
”他霍然起身，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。“沈未晞！不要无理取闹！
协议的条件对你来说已经足够优渥！离开我，你还能过回从前那种……”“从前那种？
”我打断他，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，“是像条流浪狗一样，被你捡回来，
然后像件物品一样摆在这里，随时等着被丢弃的日子吗？”我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怒意，
心里竟生出一股扭曲的快意。原来撕破那层温顺的伪装，是这样的感觉。“好，离婚。
”我深吸一口气，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酸楚和尖锐的疼痛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，
“财产，我一分不要。”江临愣住了，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，
甚至放弃他“施舍”的补偿。我走到玄关，
拿起我那个用了很多年、边缘已经磨损的旧帆布包。这个包，
是我嫁给他之前唯一值钱的东西，里面装着我的身份证、毕业证，
还有一张早已停用的银行卡。它和这满屋的奢华格格不入，却是我仅存的、真实的自己。
“但是，”我转过身，最后一次，深深地看向这个我爱了五年、也卑微了五年的男人，
“江临，你记住，不是我沈未晞配不上你江家的门楣，而是你江临，
配不上我沈未晞曾经付出的真心。”说完，我不再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，是错愕，是愤怒，
还是不屑一顾。我拉开门，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门外那片冰冷、喧嚣的雨幕之中。初冬的雨水，
带着刺骨的寒意，瞬间打湿了我的头发、脸颊、单薄的家居服。
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，冻得我一个激灵。身后，那扇象征着奢华与囚笼的大门，
在我身后缓缓关上，隔绝了里面温暖的光线和那个冷漠的男人。我没有回头。
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，溅起冰冷的水花。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，
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心口的位置，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大块，空荡荡的，
只剩下尖锐的痛楚和冰冷的麻木。我漫无目的地走着，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。
五年婚姻，一场精心编织的幻梦。梦醒了，除了满身伤痕和那个破旧的帆布包，我一无所有。
不，等等。我停下脚步，任由雨水冲刷。手伸进帆布包的最里层，摸索着。
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、小小的东西。我把它掏出来，摊在掌心。
那是一枚小小的、造型别致的银质徽章，边缘有些氧化发黑，上面刻着一个抽象的花朵图案，
围绕着两个字母——“S.D.”。这是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唯一东西，
也是她曾经倾注了半生心血，
营不善而濒临倒闭的小设计工作室——“未晞设计”（ShenDesign）的旧徽章。
母亲当年拉着我的手，气息微弱地说：“晞晞，
妈没用……守不住它……但这是妈的心血……你留着……万一……万一以后……”后面的话，
她没能说完。这个徽章，连同那个早已无人问津、只在工商登记上还存在的“未晞设计”，
成了母亲留给我最后的念想。过去五年，它被我小心翼翼地藏在包里最深处，
像是一个尘封的、不敢触碰的旧梦。冰凉的雨水打在徽章上，洗去些许尘埃。
那个抽象的花朵图案，在昏暗的路灯下，似乎微弱地闪了一下。一无所有吗？
我紧紧攥住那枚冰冷的徽章，尖锐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。这疼痛，
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。不，我还有这个。
还有这个母亲用生命热爱过、却最终遗憾落幕的梦想。还有这副被江临圈养了五年，
几乎快要忘记如何独立行走的躯壳。还有这颗……虽然破碎不堪，
却依然在跳动的、属于沈未晞自己的心。雨水顺着脸颊滑落，流进嘴角，又咸又涩。
我抬起头，望向城市深处那片被雨幕笼罩的、模糊不清的霓虹。那里有高楼大厦，
有车水马龙，有无数和我一样渺小如尘埃的人在挣扎求生。一个声音在心底破土而出，
带着被雨水浇灌后的、近乎野蛮的生命力：“沈未晞，从今天起，你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。
你的王冠，你得自己一针一线，亲手挣回来！
”【第二章】荆棘丛中的微光雨水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，反而越下越大，砸在脸上生疼。
我浑身湿透，像只落汤鸡，狼狈地站在公交站牌下，试图从那模糊的线路图上辨认出方向。
寒风裹挟着湿气钻进骨头缝里，冻得我牙齿都在打颤。最终，我凭着模糊的记忆，
辗转了几趟公交车，来到了城市边缘一个老旧的小区。这里与江临所在的市中心顶级豪宅区，
隔着仿佛两个世界的距离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饭菜混杂的气息，楼道里灯光昏暗，
墙壁斑驳。我用帆布包里仅剩的几百块钱现金，租下了一个顶层的小阁楼。
房间只有十平米左右，斜斜的屋顶，一扇小小的天窗。
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、一张掉漆的书桌和一个破旧的衣柜，再无他物。
卫生间是公用的，在走廊尽头。条件简陋得令人心酸，但当我关上那扇薄薄的木门，
将湿冷的雨夜隔绝在外时，一种奇异的、近乎解脱的感觉涌了上来。这里很小，很破，
但它只属于我，沈未晞。不再是江太太，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庸。接下来的日子，
是炼狱般的现实。找工作四处碰壁。五年与社会脱节的家庭主妇经历，
让我的简历苍白得可怜。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设计专业知识和获奖证书，
在HR眼中似乎一文不值。他们更关心我为什么有长达五年的职业空白期，
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怜悯。“江太太……哦不，沈**，以您之前的……生活状态，
恐怕很难适应我们这里快节奏高压力的工作环境。”这是最委婉的拒绝。“设计总监？
沈**，您知道现在应届生有多卷吗？您脱离行业太久了。”这是最直接的打击。
积蓄很快见底。我不得不精打细算每一分钱。早餐是一个冷掉的馒头，午餐是清水煮挂面，
晚餐常常省略。最窘迫的时候，我翻遍了帆布包的每一个角落，
只为了凑够买一包最便宜方便面的钱。当滚烫的开水冲进面饼，
散发出廉价而浓烈的调料香味时，我蹲在小小的阁楼地板上，眼泪毫无征兆地砸进了面汤里。
不是为了这碗面，是为了这操蛋的生活，和那个曾经愚蠢到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的自己。
就在我几乎要被现实压垮，考虑要不要去餐厅刷盘子时，我再次摸到了包里那枚冰凉的徽章。
“未晞设计”……母亲的心血……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，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，
骤然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绪。为什么不呢？既然没人愿意给我一个机会，
为什么不自己创造一个机会？母亲留下的，不只是一个名字，一个空壳。它是一粒种子，
一颗火种。我几乎是颤抖着，翻出了工商登记的信息。谢天谢地，
“未晞设计”这个公司主体竟然还因为每年微薄的税费自动申报而存续着，
只是处于“吊销未注销”的状态。这意味着，只要补齐欠缴的税费和罚款，完成一系列手续，
它就能“活”过来！希望的火苗，微弱却顽强地燃烧起来。我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。
起来还算值点钱的礼物——一条他随手买给我、我从未戴过的钻石手链（他大概早就忘了）。
换来的钱，一部分用来缴纳罚款和税费，一部分，
成了我工作室最原始的启动资金——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，一个最基础的绘图板，
几本最新的设计杂志，以及……一箱方便面。我的“未晞设计”工作室，
就在这不足十平米的破旧阁楼里，重新挂牌了。没有员工，没有客户，只有我一个人，
对着那扇小小的天窗，和窗外灰蒙蒙的天空。起步的艰难，远超想象。没有名气，没有资源，
没有渠道。我像一只无头苍蝇，
在各大设计网站、论坛上疯狂地投递简历和作品集（大多是大学时期和婚前的旧作），
在社交媒体上小心翼翼地经营着一个几乎无人问津的账号，发布一些练习稿和设计心得。
石沉大海是常态。偶尔有回复，要么是价格压得极低的、要求却极高的“试试看”，
要么就是骗稿的陷阱。我记得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客户，是通过一个校友群联系到的。
对方开了一家小小的咖啡馆，想重新设计LOGO和菜单。预算只有可怜的两千块，
却要求“高端大气上档次，还要有独特的文艺情怀”。我熬了整整三个通宵，
查阅了无数资料，做了十几版方案。沟通时，对方反复无常，意见朝令夕改。好几次，
我都想摔了鼠标放弃。但想到下个月的房租，想到那箱快要见底的方便面，我硬是咬着牙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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